「活在当下」
保罗·柯艾略在《牧羊少年奇幻之旅》里说:
我现在还活着。当我吃东西的时候,我就一心一意地吃;走路的时候,我就只管走路;如果我必须打仗,那么这一天和其它任何一天一样,都是我死去的好日子。因为我既不生活在过去里,也不生活在将来中,我所有的仅仅是现在,我只对现在感兴趣。
假如你能总是把握着现在,你就能成为一个幸福的人。你将会发现,沙漠中存在着生命,夜空里有着星星,战士们打仗因为是人类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。生活是一个节日,是一场盛大的宴会,因为它永远是,又仅仅是我们现在经历的这一刻。
李斌来自湖北孝感。
2006进入武汉民政职业学院就读殡仪专业,是大学校园里的优秀学生,曾被派往厦门实习。
“当时工资只有600元。”他谈起那段时间仍然带着一丝笑意,点点无奈。虽然在事业单位实习,但他也明白了有的事并不是光凭一己之力就能达成。
“学我们这个专业的,有两种人。”一种,是父母长辈在殡葬行业供职,子承父业,做接班人;另一种,是觉得殡葬行业冷门,好就业,工资高。话未言尽,但看的出年轻时的他对选择这份工作曾经有过很实际的认识与考虑。
“为什么来成都?你知道在过去,电视上看外省的电视台只有卫星频道,看到四川卫视上播放的电视剧《哈儿司令》,那种袍哥人家义气,和悠闲舒适的生活状态让我很憧憬。毕业之后,就往这边投了简历。”
2008年8月28日
是他第一天上班的日子。在8年多的时间里,凭借肯干肯钻的工作态度,再加上优异的专业背景,获得了公司高层的重视和培养。最高的时候做到总经理,由于公司业务方向的不断拓展,一线技术工作渐渐变少,更为复杂多变的服务工作在增多,他也越来越沉淀出更多的东西。
谈到工作成绩,他自信满满,如数家珍。
“512地震救灾牺牲战士公祭”“上过CCTV的烈士陵园公祭”“09年底援藏牺牲武警公祭仪式”……此外,还有许多社会名流,都曾是他送行的对象。09年曾经和商报一起合作,在新华公园举办“社区老年舞蹈大赛”。后来一直忙于公司打造店面,直到今年上半年,还被派遣至山东,做人力资源、培训管理的工作。真可谓是殡仪业的多面手。
尽管李斌做的是服务,还是人们平时避讳提及的服务,但和不少家属在葬礼后一直保持着友好联系,虽然并不热络,用他自己的话说“甚至称不上一般人们认为的那种朋友关系”,然而不管是偶尔联系,或者请求帮助时,他始终能感受到他们的善意与信任。
“有可能是,做殡仪服务,做殡葬,说穿了也是一种买卖关系。但如果是普通的买卖关系,我们也没有必要像相对待自己父母那样去做。”专业的操守和心中的坚守,让他对每一位客户都保持着对亲人过世那样子的专注与用心。大概正是这种无法伪装的情感,给那些送别至亲的人们在最痛苦的时候以慰藉,也让他们长长久久惦念他的好。
感动的事情真的记不清了……
以前有个老师给我们讲过,虽然每天都要面对生离死别,但要做到职业化,他哭你也哭,是很不职业不专业的。因为失亲家属在这个很痛苦很无助的时候,需要的是你的安慰与帮助,如果一起哭,怎么能做好这个工作呢?”
他在这里提到做殡仪服务的3个进阶——
一,刚开始,(家属和我)一起哭
二,慢慢的,他(家属)哭,我不哭
三,到最后,如果他(家属)不哭,我得让他哭出来
“为什么要让他哭出来,是因为人啊,这种时候悲痛交加,情绪起伏非常激烈,需要一个出口释放出来,而哭是非常好的疗愈方式,可以帮助人们更快走出阴暗。”
“也有真的不哭,反而还高兴的。”一位逝者身家几个亿,在世时风光无限,人走了却留下一个烂摊子——一大家子人在灵堂上争抢遗产。他的儿子直言不讳,“我爸活着,他是董事长,我是总经理。现在他人走了,我就是董事长了。”
“见得越多,越觉得人一生辛苦,挣得的东西都是带不走的,只有做好自己,活在当下,才是真实。”
“今年8月15日,还和同行的一个朋友聚会喝酒,可不到一周,他人就走了。”李斌平静地谈着生命的脆弱无常,“所以我觉得活着要珍惜身边人,想做的事情不要留遗憾。有喜欢的女孩我就去表白,不管别人会不会说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’之类的,万一成了呢。毕竟,人,明天死了都说不清。”
“做这一行,要说收获,就是对人生和生命的认识,是得到的最多的。”
“如果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,我不会从事这个行业。”
远离故乡,他已经相当高程度地融入了这里。
起初,和许多20出头的年轻人一样,也有着自命不凡、满怀抱负的岁月。在成都站稳脚跟后,觉得自己应该拓宽交际范围,于是加入了湖北老乡会。想的是可以多认识人,老乡更是人际交往的重要部分,互相帮扶,路更好走。
这个行业,有可爱的一面,也有可恨的一面。
在他混迹湖北老乡会的日子,结识了一些朋友。
“别人都发名片,但我发不出去。”
一次,老乡会的一个朋友想搭他的顺风车回家。两个人下楼,对方一看到他开的是贴着殡仪公司LOGO的面包车,二话不说就拒绝了,“我不坐你的车了。”李斌说这件事的时候依然很平静,即使他无法忘却。
那之后过了半年,公司派了私家车给他用。这个朋友知道后,找他帮忙,去学校接对方的小孩。在托他帮忙的过程中,对方反复强调“没有贴LOGO吧?不要开有LOGO的车来啊。”
这件事办妥后,他再没有和这位老乡联系。
“在无形之中,与圈外人维系感情关系的成本太高。”他这样总结。
幸运的是,在成都这么多年,他有一帮好大哥,这些公司和行业的前辈给了他数不清的关怀与帮助。“我要感谢他们。”
“但你做这行一直到现在,是什么让你坚持下来的?”
“谈不上坚持不坚持,说穿了,坚持的就是不甘心。
留下来的原因,第一,是最初对殡葬行业的错误认识,第二,后来看见了行业的前景。”
“过去很多媒体关于殡葬行业的报道,常用“暴利”这样的贬义词汇来吸引大众眼球,让许多人对我们产生了误解。打个比方,假如火化工的工资是一万块,大家觉得高吗?给你一万块你愿意来做吗?”
“夏天焚化炉旁超过60度,病毒、粉尘污染无法避免,属于高危工种,还要触碰遗体,就像我们做服务,全年24小时待命,帮助丧属为逝者穿寿衣,而且现在还有了遗体SPA等服务项目……谴责殡葬行业“暴利”的人们,又有多少愿意来做?”
“我的愿望,就是希望人们能多关注行业中的工作人员,不管是哪个环节的,在殡仪馆的、在墓园的还是殡仪公司的,因为这些默默无闻的工作人员,他们的身心健康,长久被大众所遗忘。希望大家能用平常心看待我们,因为对于我们这是一份工作,和别的工作并没有什么不同。”
和大多数人一样爱岗敬业,奉献着自己的劳动、青春和感情。
“现在的愿望是成家立业。不再让父母为我操心。他们岁数大了,我很理解他们,所以现在要把握机会,早日将这个责任尽到。
还有就是,活在当下。”
虽然时光磨砺出成熟,卸下了一些不切实际,一些遥不可及,但并未消耗殆尽他的热血,那些澎湃的东西化作了更为坚实稳定的部分。